2022赛季的中超联赛终于开打。6月8日，上海申花2-1力克上海海港，在联赛中时隔6年赢得申城德比。而就在同一天，一支记录申花队上赛季完整足迹的纪录片《阿拉申花》在腾讯视频首播，推出的第一集主题正是“德比·德比”。
在足球世界里，“德比”(Derby)意味着最火爆也最扣人心弦的对立与对抗，近30年的中国职业足球历史中，上海滩有着最丰富多彩的“德比”故事，这也是足球文化最强烈的一种表达，但这样的故事和表达，我们国内的足球土壤却一直鲜有系统的记录，讲述和传承。
《阿拉申花》，是中国职业足球俱乐部第一次以如此完整纪录片剧集的形式，来真实地讲故事和沉淀自己的足球文化。在疫情弥漫、主客场取消的特殊背景下，球场内外的故事尤其显得生动。
作为《阿拉申花》的出品方之一，资深体育节目制作人、铛蛙体育创始人蔡秋德坦言：“体育确实不单单有胜负，也不单单只有赢球才能讲故事。它还有很多人情冷暖，这些都是时代的烙印，也是体育影像应该承载的东西。”
铛蛙体育是国内知名的体育纪录片厂牌，团队代表作《足球少年养成》第二季豆瓣评分高达9.2，入围米兰体育电影节;国内首部青少年足球全景纪录片《足球优少年》获得中国足协颁发年度“中国足球新闻奖”;此外，中甲联赛官方纪录片《战甲》、《我的足球我的城》以及盛力世家拳击纪录片《赤手空拳》也都由该团队制作。
恰好，铛蛙体育是音视频生产协作平台分秒帧的忠实用户，《阿拉申花》项目的多方协同审片工作也使用分秒帧进行。我们借此机会，与蔡秋德先生进行了一次对话，了解在国内体育市场尤其是足球市场黯淡乃至遭受唾弃的背景下，体育纪实影像路在何方。
蔡秋德
铛蛙体育创始人( @在球场 体育纪录片厂牌)
资深体育媒体人，体育原创节目制作人
原乐视体育节目部总监，前黑马体育创始人兼总经理
代表作品
日本高中足球纪录片《足球少年养成》
中国青少年足球全景纪实《足球优少年》
中超二十年纪实专题《中国足球职业联赛20年词典》
CBA二十年纪录片《来者》
2020赛季中甲官方纪录片《战甲》
原创足球节目《超级星战》《亚洲足球周刊》《5号球》等
中超最有钱的几年也没有球队把预算花在文化塑造上
分秒帧：申花2021赛季的成绩似乎并不理想，希望通过这部纪录片表达什么?
蔡秋德：申花的成绩确实是高开低走，首轮赢了国安，后面就慢慢往下掉，跌出争冠组，最后到了保级组。难得的是，俱乐部对我们内容创作的态度，是相当开放和坦诚的。更衣室里球员的压抑和沉默，也能够被镜头记录下来。没有说，输球了，就都不让拍了，相比我们过往的很多拍摄经历，这一点尤为可贵。
《阿拉申花》纪录片完整摄制历时14个月，全4k影像制作标准，全程跟拍超160天，这是一次关于中国足球生存现状的诚意探索。这种诚意，体现在纪录片的IP故事方，出品方和制作团队都足够真诚和开放，我们努力去形成一种国内职业体育未曾有过的纪录片合作方式和默契，用完整一年时间，记录了一家老牌中国足球职业俱乐部的赛季征程，还原一座城市，一群球迷，一支球队在中国足球低谷中的沉浮与抗争。
在体育圈，绝大多数人都是以胜负论英雄。这么多年，中国体育人和体育赛事，还是没那么愿意打开自己，甚至会遮遮掩掩。《阿拉申花》或许能给大家提供一个很正面的样本，某种意义上和奈飞拍过一部英格兰桑德兰俱乐部的纪录片《我心永随桑德兰》非常相似，制作团队原本计划拍摄球队从英冠冲击英超的历程，没想拍成了从英冠掉落到英甲的悲惨经历，最终却因为足够真诚的内容打动了观众和赢得市场口碑，后面还拍了第二季。
同样，我们也需要跳出过往传统的“唯金牌”、“唯成绩”论思维，体育不单单有胜负，也不单单只有赢球才能讲故事。它还有很多人情冷暖，这些都是时代的烙印，也是体育影像应该承载的东西。
纪录片《阿拉申花》剧照
分秒帧：这个故事的内核是什么?
蔡秋德：就是一句话：探寻属于中国自己的足球文化。
我从1998年开始看球，从贫穷的甲A，到中超金元时代，再到如今，大家普遍忽视自己的赛事文化和球迷文化的沉淀、积累。反观国外，即便是互联网刚起步的时候，我们都能从电驴上淘到曼联、利物浦上世纪80、90年代的片子，甚至是黑白影像纪录片。
但中超联赛即便最有钱的几年，也没有一支俱乐部愿意把一丁点预算花在球队文化塑造上，而这些预算甚至还只是当时一些普通球员几个月的工资。体育纪录片是球迷关系维护和文化建设的最好载体，试问我们的很多国内老牌俱乐部，二十多年的职业足球历程，他们在哪一年赛季结束的时候，愿意给到球迷一部有诚意的官方纪录片DVD?而这对于很多百年历史的国外大小足球俱乐部来说，不过是他们的基本操作，这是他们对于文化传承和沉淀的认知与努力，也是我们肉眼可见的现实差距。
分秒帧：这支纪录片最打动你的是什么?
蔡秋德：球迷。
我们要探寻中国的足球文化，一定是讲老牌球队的故事，上海的球迷文化肯定是国内最具有底蕴的。
第二集有一个挺打动我们的故事：一个很赤诚的申花球迷，在虹口足球场外开了家串串香店，已经第七年。今年2月被迫把店关了，因为疫情已经让虹口两年没有球迷进场，实在难再维系。关店时，店主和其他球迷兄弟相拥而泣，因为这家店维系着很多申花球迷的关系，大家每周末在这里聚会，但疫情彻底打乱了这样的生活。这是疫情之下的一个独特的故事切面，也是一支球队与一座城市情感连结的真实体现。
分秒帧：拍摄和制作过程中，团队之间是怎么配合的?
蔡秋德：《阿拉申花》是铛蛙体育、懒熊体育、申花俱乐部三方联合出品，并且由铛蛙体育负责拍摄和制作，五集的体量。
从2021年3月份启动拍摄，拍到今年2月底。我们分了两个摄制组，一个以申花随队摄像的身份全程跟拍;另一个拍场外故事，因为赛区是封闭的，我们还想讲更多跟这座城市、这支球队关联的人物，展现不同视角的情感冲突。前4轮球赛结束后就开始进入第一集的剪辑，后期阶段是边拍边梳理，不断纠正和调整。
铛蛙是一个小而精的工作室，我们一般采用项目制，会签约一些外部导演和摄像，这样调动会更灵活，当然也会产生很多外部的协同工作。
这里要感谢分秒帧，它其实已经融入到我们的工作流里了。在《阿拉申花》项目中，与懒熊体育、申花俱乐部的确认环节，以及我们团队内部，都是用分秒帧进行审片的。导演做出片子，传到分秒帧，发给我审阅链接，我直接用微信小程序就可以看了，然后修改意见反馈给导演和后期。合作方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审片，特别方便，也节省了很多时间。不像以往用网盘，还需要下载，或者用微信传片，被压缩。用分秒帧直接可以在线极速高清播放，甚至支持4K画质，这对高品质要求的视频是很有吸引力的。
我们现在的项目基本都是用分秒帧与合作伙伴确认、交付成片。它虽然算是个新工具，但也很少遇到抵触的情况，无论是中国足协、球队、还是大众汽车、安居客、小红书等一些品牌方。
蔡秋德
我们想去做个拓荒者，当然也可能是炮灰
分秒帧：您怎么定义铛蛙体育?
蔡秋德：我就是想做一个优质的体育纪录片厂牌。因为这在国内是一个空白。虽然目前市场还很小，我是觉得它需要一定的培育期。
实际上，对于国人来讲体育本身也算小众，在中国整个国民社会生活里占的比重太小了。举个例子，北京2000多万的人口的大都会，只有一个北京国安队。但同样量级的城市，在伦敦，单单英超就7支球队，下面还有英冠、英甲、英乙的球队，甚至英乙联赛的上座率都是上万，体育的的确确就是生活。这个差距太大了。但我相信这个市场空白会慢慢填补。我们想在这里做一个拓荒者，当然，也可能是炮灰。
分秒帧：现在大家接触体育内容可能更多是通过短视频，怎么看这个现象?
蔡秋德：短视频肯定是顺应这个时代的产物，但我觉得，它不应该成为人们认识世界的主流方式。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通过这些配上土嗨音乐的一两分钟碎片化影像来塑造世界观、价值观，因为它太容易扭曲事实。我希望有更多人愿意有耐心，在这么浮躁的社会里面去看一个故事，去了解一种文化。
因疫情影响，球场已经太久没有观众
分秒帧：在短视频时代，体育纪实影像团队如何生存下去?
蔡秋德：我们的业务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偏商业，接视频平台、电视台的节目制作需求，或者品牌方的TVC广告、宣传片、微纪录片等;另一部分是我们真正的原创体育纪录片作品，这部分目前说实话还是不赚钱的。
海外的体育纪录片市场已经很成熟，比如亚马逊推出的系列纪录片《孤注一掷》，像第一季拍曼城，俱乐部的IP授权费是1000万英镑，到了后来的阿森纳拍摄，国外媒体报道亚马逊给到阿森纳的费用是1800万英镑，然后片方再通过平台收费变现，比如奈飞是付费观看，亚马逊是折算到Prime会员费里。
我们也希望国内的体育纪录片市场慢慢成型，这样我们的创作也不会一直是用爱发电。对于我们团队而言，大家更喜欢这些原创内容的创作，至少能让团队觉得是在做有意义且有价值的事。
《足球少年养成》第二季剧照
分秒帧：团队未来有什么计划?
蔡秋德：我们希望向前再迈一步，围绕第101届日本高中生足球大赛，我们在积极筹备拍摄《足球少年养成》第三季，而这一季我们希望能努力往院线纪录片的目标去尝试。
《足球少年养成》第二季的时候，我们在北京蓝港电影院做了一次线下的点映，那次活动让团队深受触动，我们会深刻的认识到，体育纪录片的内容表达和院线是非常契合的，体育那种最live、最荷尔蒙的画面冲击力，以及最不可预知的赛事剧情，包括像《足球少年养成》纪录片里那种扑面而来的热血青春，恰是可以通过电影院的巨幕效果和沉浸式的声影体验，让用户得到一种身临其境的体育赛事第二现场观感，而这是用手机、Pad不能带来的，我们也不认为是传统体育电影通过镜头脚本能够一镜一镜真正表达出来的。我们希望能通过一点点的努力，为我们的体育纪录片市场探索出更多的市场生存空间。
我们目前筛选了几个远渡重洋去日本高中足球体系里踢球的中国孩子，也有前国少球员和国内职业足球俱乐部的。主题也定好了，就叫“了不起的失败者”。这句话正是我们此前《足球少年养成》纪录片里青森山田高中黑田刚教练讲的一句话。因为日本的校园体育讲究的就是挫折教育，所有比赛都是单败淘汰，99.99%的参赛者，都要经历失败，这就是体育人生必须经历的。
《了不起的失败者》记录电影先导片
分秒帧：与国外比较，您对中国体育事业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蔡秋德：是体育文化底蕴的差距。国外体育大国，有两个方向，一是像日本、美国以校园体育为根基，比如去年的第100届日本高中足球全国大赛，全国共有3937所高中的球队参加预选赛;另一种是以欧洲为模板，以社区体育为文化根基，社区足球队很活跃。就好比北京的回龙观队打天通苑队，但这在国内其实也还是没有形成成熟的模式。
国内的尴尬是两个方向好像都有，却又都没有，校园体育，全是畸形的考试加分，和职业体育青训也是割裂的，社区体育呢，我觉得主要还是参与度的问题，体育即生活离我们还是有点距离，而这个参与度则取决于校园对于体育的定位，不单单是体育教育，也培养全民的体育热爱和正确认知。个人觉得还是需要全社会较长时间的调整和发展才有机会吧。
分秒帧：中国足球未来会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变化吗?
蔡秋德：现在整个足球大环境，我已经很难有什么期待了吧。说实话，现在很多职业足球俱乐部的品牌价值，放市场上可能还不如一个网红受青睐和追捧。你在野蛮生长的时候不尊重市场，现在市场也不会尊重你的。很多问题是根深蒂固，而且就明摆着的，但是解决不了，就很难。除非重新洗牌，完全震荡一波。
现在整个行业都在下行，但或许还是需要有一些像我们这样傻乎乎的守望者，期待着万物复苏，重新的生机蓬勃。
但也可能最后只是一厢情愿的炮灰。
